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桂苑叢談

唐 子休 馮翊  著

明 仲醇 陈继儒 寓公 高承埏 校

以《寶顔堂秘笈續集》本為底本,用文淵閣《四庫全書》本、重編《說郛》本等校對。

張綽有道術

咸通初,有進士張綽者 ,下第後多遊江淮間,頗有道術。常養氣絕粒,嗜酒耽碁,又以爐火藥術為事。一旦覩天大哂,命筆題云:「爭奈金烏何,頭上飛不住。紅爐謾燒藥,玉顏安可駐。今年花發枝,明年葉落樹。不如且飲酒,莫管流年逝。」人以此異之。不喜裝飾,多歷旗亭而好酒杯也。或人召飲,若遂合意,則索紙剪蛺蜨三二十枚,以氣吹之,成列而飛。如此累刻,以指收之,俄皆在手。見者求之,即以他事為阻。常遊鹽城,多為酒困,非類輩欲乘酒試之,相競較力,留繫是邑中。醒乃述課,得陳情二首以上狄令 ,乃立釋之。詩所紀惟一篇云:「門風常有蕙蘭馨,鼎族家傳霸國名。容貌靜懸秋月彩,文章高振海濤聲。訟堂無事調琴軫,郡閣何妨醉玉觥。今日東漸音尖橋下水,一條從此鎮長清。」自後狄宰多張之才,次求其道,日久延接,欲傳其術。張以明府勳貴家流,年少而宰劇邑,多聲色狗馬之求,未暇志味玄奧,因贈詩以開其意云:「何用梯媒向外求,長生只在內中修。莫言大道人難得,自是行心不到頭。」他日將欲離去,乃書琴堂而別。後人多云江南上昇。初去日乘醉,因求搗網剪紙鶴二隻,以水噀之。俄而翔翥,乃曰:「汝先去,吾即後來。」時狄公亦醉,不暇拘留,遂得去。其所題云:「張綽張綽自不會,天下經書在腹內。身卻騰騰處世間,心即逍遙出天外。」至今江淮好事者記綽時事詩極多。

 

太尉朱崖辯獄

太尉朱崖出鎮浙右,有甘露知主事者訴交代得常住什物,被前主事隱用,卻常住金若干兩,引證前數輩皆有遞相交割文字分明,眾詞皆指以新得替者隱用之。[但]〔且云〕初上之時交領既分明 ,及交割之日不見其金,鞠成具獄 ,伏罪昭昭。然未窮破用之所由,或以僧人不拘細行而[廢]〔費〕之 ,以是無理可伸,甘之死地。一旦引慮之際,公疑其未盡,[徵]〔微〕以意揣之 ,髡人乃具寔以聞曰 :「居寺者樂于知事,前後主之者積年已來,空交分兩文書,其寔無金,郡眾以某孤立,不雜輩流,欲乘此擠排之。」因流涕不勝其冤。公乃憫而惻之曰:「此固非難也。」俛仰之間曰:「吾得之矣。」乃立[從]〔促〕召兜子數乘 ,命關連僧入對事,咸遣〔坐兜子,下〕簾子畢 ,令門不相對,命取黃泥,各令模前後交付下次金樣,以憑證據。僧既不知形段,竟模不成。公怒,令鞠前〔數〕輩 ,皆一一伏罪。其所排者遂獲清雪。

   

崔張自稱俠

進士崔涯、張[祐]〔祜〕下第後 ,多遊江淮,常嗜酒,侮謔時輩,或乘飲興,即自稱俠 。二子好尚既同,相與甚洽,崔因醉作〈俠士〉詩云:「太行嶺上三尺雪,崔涯袖中三尺鐵。一朝若遇有心人,出門便與妻兒別。」由是往往播在人口:「崔張真俠士也。」以此人多設酒饌待之,得以互相推許。一旦,張以詩上牢盆使,出其子授漕渠小職,得堰,俗號「冬瓜」。張二子,一椿兒,一桂子,有詩曰:「椿兒繞樹春園裏,桂子尋花夜月中。」人或戲之曰:「賢郎不宜作等職。」張曰:「冬瓜合出[祐]〔祜〕子。」戲者相與大哂。後歲餘,薄有資力。一夕有非常人裝飾甚武,腰劍手囊,貯一物,流血于外。入門謂曰:「此非張俠士居也?」曰:「然。」張揖客甚謹。既坐,客曰:「有一讐人,十年莫得,今夜獲之,喜不可已。」指其囊曰:「此其首也。」問張曰:「有酒否?」張命酒飲之。客曰:「此去三數里有一義士,余欲報之,則平生恩讐畢矣。聞公氣義,可假余十萬緡,立欲酬之,是余願矣。此後赴湯蹈火,為狗為雞,無所憚。」張且不吝,深喜其說,乃扶囊燭下 ,籌其縑素中品之物量而與之。客曰:「快哉!無所恨也。」乃留囊首而去,期以卻回。及期不至,五鼓絕聲,東曦既鴐,杳無蹤跡。張慮以囊首彰露,且非己為,客既不來,計將安出,遣家人將欲埋之,開囊出之,乃豕首矣。因方悟之,而嘆曰:「虛其名,無其實,而見欺之若是,可不戒歟!」豪俠之氣,自此而喪矣。

         

班支使解大明寺語

太保令狐相出鎮淮海日,支使班蒙與從事俱游大明寺之西廊。忽覩前壁題云:「一人堂堂,二曜重光。泉深尺一,點去冰旁。二人相連,不欠一邊,三梁四柱烈火燃,添卻雙勾兩日全。」諸賓至而顧之,皆莫能辨。獨班支使曰:「『一人』,非大字乎?『二曜』者日月,非明字乎?『尺一』者寸土,非寺字乎?『點去冰旁』,水字也。『二人相連』,天字也。『不欠一邊』,下字也。『三梁四柱烈火燃』,無字也。『添卻雙勾兩日全』,比字也。以此觀之,得非『大明寺水天下無比』八字乎?」眾皆恍然曰:「黃絹之奇智,亦何異哉!」[降]〔稱〕歎彌日 ,詢之老僧曰:「頃年有客獨遊,題之而去,不言姓氏。」

賞心亭

咸通中丞相姑臧公拜端揆日,自大梁移鎮[進]〔淮〕海 ,政績日聞。未期周,榮加水土,移風易俗,甚洽群情。自彭門亂常之後,藩鎮瘡痍未平,公按轡躬已而治之,補綴頹毀,整葺壞綱,功無虛日。以其郡無勝遊之地,且風亭月榭既已荒涼,花圃釣臺未愜深旨,一朝命於戲馬亭西,連玉钩斜道,開闢池沼,構葺亭臺,揮斤既畢,〔號曰賞心,栽培花木,蓄養遠方奇禽異畜,畢〕 萃其所。芳春九旬,都人士女得以遊觀。一旦聞浙右小校薛陽陶監押度支運米入城,公喜其姓同曩日朱崖左右者,遂令詢之,果是其人矣。公愈喜,似獲古物,乃命衙庭小將代押,留止別館。一日公召陶同游,問及往日蘆管之事,陶因獻朱崖、陸鬯 、元、白所撰歌一曲,公亦喜之,即於茲亭奏之。其管絕微,每於一觱栗 管中常容三管也 ,聲如天際自然而來,情思寬閑,公大佳賞之。亦贈其詩,不記終篇。其發端云:「虛心纖質雁[衙]〔銜〕餘 ,鳳吹龍吟定不如。」 於是賜賚甚豐。出其二子,皆授牢盆倅職。初,公構池亭畢,未有名,因名「賞心」,諸從事以公近諱 ,蓋賞字有尚也 。公曰:「宣父言徵不言在,言在不稱徵。且非內官宫妾,何避其疑哉!」遂不改作。其亭自秦、畢陷逆,乃為芻豢之地。嘆乎公孫弘之東閣 ,劉屈氂後為馬廐,亦何異哉!

方竹柱杖

太尉朱崖公兩出鎮于浙右。前任罷日游甘露寺,因訪別于老僧院公曰:「弟子奉詔西行,祇別和尚。」老僧者熟于祇接,至於談話,多空教所長,不甚對以他事。由是公[怜]〔憐〕而敬之 。煮茗既終,將欲辭去。公曰:「昔有客遺笻杖竹一條,聊與師贈別。」亟令取之,須臾而至。其杖雖竹而方,所持向上,節眼鬚牙,四面對出,天生可愛。且朱崖所寶之物,即可知也。別後不數歲,再領朱方,居三日,復因到院,問前時柱杖何在,曰至今寶之。公請出觀之,則老僧規圓而漆之矣。公嗟嘆[再]〔者〕彌日 ,自此不復目其僧矣 。太尉多蓄古遠之物,云是大宛國人所遺竹,唯此一莖而方者也。昔者友人嘗語愚云:往歲江行風阻,未得前去,沿岸野步,望出嶺而去。忽見蘭若甚多,僧院覩客來,皆扃門不内,獨有一院大敞其戶,見一僧蹺足而眠,以手書空,顧客殊不介意。友人竊自思 ,書空有換鵝之能,蹺足類坦床之事,此必奇僧也。直入造之,僧雖強起,全不樂客。不得已而問曰:「先達有詩云:『書空蹺足睡,路險側身行。』和尚其庶幾乎?」僧曰:「貧道不知何許事!適者畫房門拔匙𢬵。」客不辭而出。嗚呼!彌天四海之談,澄汰簸揚之對。故附於此。

杜可均卻鼠

僖宗末,廣陵有窮丐人杜可均者,年四十餘,人見其好飲絕粒。每日常入酒肆,巡坐求飲,亦不見其醉,蓋自量其得所。人有憐之者,命與之飲,三兩杯便止。有姓樂者,列酒旗于城街之西,常許以陰雨往諸旗亭不及,即令來此與飲,可均有所求,亦不造矣。或無所獲,必乃過之,樂亦無阻。一旦遇大雪,詣樂而求飲,覩主事者白云:「既已齧損,即須據物陪來。」樂不喜其說,可均乃問曰:「何故?」曰:「有人將衣物換酒,收藏不謹,致鼠齧壞。」杜曰:「此間屋院幾何?」曰:「若干。」杜曰:「某弱年曾記得一符,甚能卻鼠,即不知可有驗否。請書以試之,術或有驗,則盡此室永無鼠矣。」就將符依法命焚之,自此鼠蹤遂絕,不知何故。杜屬府城傾陷之後,秦、畢重圍之際,容貌不改,皆為絕粒耳 。

李將軍為左道所悞

護軍李將軍全皋罷淮海日,寓于開元寺。以朝廷艱梗,未護西歸。一旦有一小校紹介一道人,云能爐火之事,護軍乃延而客之,自此常與之善。一日,話及黃白事,道人曰:「唯某頗能得之,可求一鼎,容五六[万]〔升〕已來者 ,得金二十餘兩為母,日給水銀藥物,火候足而換之,莫窮歲月,終而復始。」李喜其說,顧囊有金帶,可及其數,以付道人。諸藥既備,用火之後,日日親自看驗。居數日,覺有微倦,乃令家人親愛者守之。數日既滿 ,齋沐而後開,金色粲然,的不虛矣。李拜而信之。三日之內,添換有〔徵〕。一日道人不來,藥爐一切如舊,疑悞之。俄經再宿,初且訝其不至,不得已啟爐而視之,不見其金矣。事及導引小校,代填其金,道人杳無踪跡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沙彌辯詩意

乾符末,有客寓止廣陵開元寺。因友會語愚云:頃年在京,權寄青龍寺。日見有客嘗訪寺僧,屆賓署,屬主者忽遽 ,不暇留連。翌日復至,又遇要地朝客,不得展敬。別時又來,亦阻他事。客〔有〕怒色 ,取筆題門而去。詞曰:「龕龍東去海,時日隱西斜。敬文今不在,碎石入流沙。」僧眾皆不能詳。獨有沙彌能解之,眾問其由,則曰:「龕龍去矣,有合字;時日隱也,有寺字也;敬文不在,苟字也;碎石入沙,卒字也。此不遜之言,辱我曹矣。」僧人大悟,追前人,杳無蹤由。客云:「沙彌乃懿皇朝[文]〔雲〕皓供奉 。」

客飲甘露亭

有甘露寺僧語愚云,吳王收復浙右之歲明年夏中夜,月瑩無雲,望江澄澈如晝,諸徒侶悉已禪寂,竟無人蹤,禽犬皆息矣。獨某默默持課時,亦惜其皎月沉房廊,臨江恰幽靜。俄有數人自西軒而來,領僕厮輩挈酒壺,直抵望江亭而止。皆話今宵明月,江水清澄,得與諸人邂逅相遇,且不辜茲景矣。僧窺之而思曰:「中夜禁行,客自何來?必是幽靈異人乎!」乃於窗際俯伏而伺之。既至,坐定命酒,羅列果食器皿,隨時所有。東向一人南朝之衣,[青陽]〔清揚〕甚美 ;西坐一人北虜之服 ,魁梧亹亹;北行一人逢掖之衣,指東向者設禮而坐;南行一人朱衣霜簡,清瘦多髯。飛杯之頃,東向者語西坐曰:「項羽重瞳,猶有烏江之敗;湘東一目,寧為四海所歸。果致如是乎?」虜服乃笑而言曰 :「往者賢金昆不竪籬棘見未萌,吾子豈有向來之患乎?」由是二客各低頭不樂。南向朱衣曰:「時世命也,知復何為?且某又忽[致]〔至〕此 ,二三君子以為何如?」東向者曰:「朝代雖殊,古今一致。俾公縱無滿宮多少承恩者,似有容華妾也,亦恐不脫此難。」北向逢掖衣曰:「此猶可也。大忌者滿身珠翠將何用?唯與豪客拂象牀,大患此也。」朱衣欷歔低頭而已。東向曰:「今日得恣縱江南之遊,皆乏風流矣。僕記云,『邑人種得西施花,千古春風開不盡』,可謂越古[越]〔超〕今矣 。」酒至西行,虜服曰 :「各徵曩日臨危一言以代絲竹,自吟自送,可乎?」眾曰:「可。」虜服乃執杯而吟曰:「趙壹能為賊,鄒陽解獻書。可惜西江水,不救轍中魚。」次至逢掖,舉[行]〔杯〕而歌曰 :「偉哉橫海鱗,壯矣垂天翼。一旦失風水,翻為螻蟻食。」巡至東向曰:「功遂侔昔人,保退無智力。既涉太行險,茲路信難陟。」以至朱衣 ,乃朗吟曰:「握裏龍蛇紙上鸞,逡巡千幅不將難。顧雲已往羅隱耄,更有何人逞筆端?」吟罷,東樓晨鐘遽鳴,僧戶軋然而啟,欻爾而散,竟無蹤矣。僧之聰慧不群,多有遺之者。愚故得而錄其畧焉。

史遺

崔英年九歲,在秦王苻堅宮內讀書。堅殿上方臥,諸生皆趨,英獨緩步。怪而問之。英曰:「陛下如慈父,非桀紂君,何用畏乎!」又問:「卿讀何書?」曰:「《孝經》。」堅曰:「有何義?」曰:「在上不驕。」堅為之起。更問有何義,曰:「自天子至于庶人章,上愛下,下敬上。」堅曰:「卿好待,十七必用卿為大夫。」英曰:「日月可重見,陛下至尊,不可再覩洪恩。士或可用則用,何在後期。」堅曰:「須待十七,必召卿也。」及期,拜諫議大夫。

高浟為滄牧,善捕賊,有人失黑牛,背上有白毛,韋道建曰:「高浟捉賊無不獲矣。得此可為神。」浟乃詐為州縣市牛皮,不限多少,倍酬其直,使主認之。因獲是賊。

高延宗,北齊文帝之弟,縱恣過度,為齊牧,乃于樓上濡,而使人向上張口承之。又以豬肉和糞,以飼左右。

  

崔弘度隋文時為太僕卿,嘗戒左右曰:「無得誑我。」後因食鱉,問侍者曰:「美乎?」曰:「美。」弘度曰:「汝不食安知其美?」皆杖焉。長安為之語曰:「寧飲三斗醋,不見崔弘度;寧茹三斗艾,不逢屈突葢。」蓋同時虐吏也。

    

王梵志,衛州黎陽人也。黎陽城東十五里有王德祖者,當隋之時,家有林檎樹生癭大如斗,經三年,其癭朽爛,德祖見之,乃撤其皮,遂見一孩兒抱胎而出。因收養之。至七歲能語,問曰:「誰人育我?」及問姓名,德祖具以實告:「因林木而生曰梵天,後改曰志。我家長育,可姓王也。」作詩諷人,甚有意旨 。蓋菩薩示化也。

   

釋法慶,煬帝時在長安先天寺,造丈六夾柱像,未成暴亡。時寶昌寺僧大智亦卒三日而還,良久云:「見宮殿若王者,見法慶在一像前語曰:『法慶造像未畢,何乃令我死?』檢簿者曰:『命祿俱盡。』像曰:『須成我矣,可給荷葉以終其事。』」言訖,大智再生。眾異之,往問法慶,亦話說其驗跡。竟不能食,每旦食荷葉一枚,齋時三枚,如此五年,功就而卒。

鄒鳳熾,高宗時人。眉高背曲,住長安懷德坊,富於財,市南山木,每樹[佑]〔估〕一疋 ,自云:「山木可盡,我絹有餘。」乃鄒駱駝也。

  

王積薪隨明皇西幸,有司奔從,翰林奕棊者獨王在焉。蜀道隘狹,每止息,道路店舍多為尊官所占。王悽悽無所入,因沿溪深遠,寓宿山中孤姥之家,但有婦姑,止給薪水 。才暝,婦姑皆闔戶而休。王宿于簷下,夜忽聞堂內姑謂婦曰:「良宵無以為適,與子碁一局。」王異之,堂內無燭,又婦姑各在東西室。王即附耳門扉,俄聞婦曰:「起東五南九置子矣。」姑曰:「東五南十二置子矣。」婦又曰:「起西八南十置子矣。」姑又曰:「西九南十四置子矣。」每置一子,皆良久思維,夜及四鼓 ,王一一密記,共下止三十六。忽聞姑曰:「子已北矣,吾止勝九枰耳。」婦亦甘焉。遲明,王具禮請問于老姥。姥曰:「爾可率己之意而按局置子焉。」王則出局盡平生之妙,而布子未及數十,謂婦曰:「是子可教以常勢耳。」因指示攻守、殺奪、救應、防拒之法,其意甚略,王即更求其說,姥笑曰:「止此已無敵於人間矣。」王謝而别,行不數十步,回顧皆失向之室廬矣 。自是王之藝絕無其倫,即布所記婦姑對敵之勢,罄竭心力,較其九枰之勢,終不得也。因名「鄧艾開蜀勢」,至今有焉。

鄭代,肅宗時為潤州刺史。兄侃,嫂張氏,女年十六,名采娘,淑貞其儀,七夕夜陳香筵祈于織女。是夕夢雲輿雨蓋,蔽空駐車,命采娘曰:「吾織女,祈何福?」曰:「願丐巧耳。」乃遺一金針,長寸餘,綴於紙上,置裙帶中,令:「三日勿語,汝當奇巧,不爾化成男子。」經二日以告其母,母異而視之,則空紙矣,其針跡猶在。張數女皆卒。至娠,[母]〔女〕病而不言 。張氏有恨言曰:「男女五人皆卒,復懷何為!」將復服藥以損之。藥至將服,采娘昏奄之內忽稱殺人。母驚而問之,曰:「某之若終,當為男子,母之所懷是也。聞藥至,情急,是以呼之。」母異之,乃不服藥。采娘尋卒。既葬,母悲念,乃收常所戲之物而匿之。未逾月遂生一男子,有動所匿之物,兒即啼哭。張氏哭,女孩兒亦啼,哭罷即愈。及能言,常戲弄之物,乃采娘後身也。因名曰「叔子」。後及位至柱史。

竟陵僧有於水濱得嬰兒者,育為弟子。稍長,自筮得蹇之漸,繇曰:「鴻[見]〔漸〕於陸 ,其羽可用為儀。」乃姓陸氏,字鴻漸,名羽。及冠,有文章,多意思,恥一物不盡其妙,得煎茶之法,著于世。

吳郡顧況,貞元中進士及第,詞清妙絕,為韓晉公浙西觀察判官。公嘗有乳母與外相通,卜射求事,公持法欲殺,闔宅莫敢言。密令人言於況,令救之。況乃詣公所,問何故,公曰:「天下皆知某守法,豈伊乳母先犯也!」況對曰:「三尺兒亦知公法令禁,何宅內人而違犯!然公年幼時,讀書早起夜臥,看侍即要乳母,今年長為公相侯伯,乳母焉用哉?誠宜殺之也。」公悲悟,遽捨之。況後在朝為小著,諧謔輕薄,傲毀朝士,貶信州司馬。

崔膺,博陵人也。性狂,少長於外家,不齒。及長能文,首出眾子,作〈道旁孤兒歌〉以諷外氏。其文典而美,常在張建封書院,憐其才引為上客。善為畫,時因酒興,偶畫得一匹馬,為諸小兒竊去,一旦將行營,大叫稱「膺失馬」。張公令捕之,廂將問毛色,應云:「膺馬昨夜猶在氈下。」監軍怒請殺之。建封與監軍先有約,彼此不相違。建封曰:「卻乞取崔膺。」軍中遂舍之。

淮南節度杜[祐]〔佑〕,先婚梁氏女。梁卒,策嬖姬李氏為正嫡。有敕封邑為國夫人,膺密勸請讓追封亡妻梁氏。[祐]〔佑〕請膺為表,略云:「以妾為妻,魯史所禁。」又云:「豈伊身賤之時,妻同勤苦;宦達之後,妾享榮封」云云。梁氏遂得追封,李亦受其命,時議美焉。其後終為李氏所怒。社日,公命食彘肉,因為李氏[劃董]〔置堇〕而卒 。

李銛,錡從父弟也,為宋州刺史。聞錡於浙西反,慟哭,悉驅妻子奴婢,老幼量項[而]〔為〕枷 ,自拘於廉使。朝廷聞而薄貶。

馬司徒之子鬯,以第中大杏饋竇文場。文場以進德宗,德宗以為未嘗見,頗怪鬯。令中使就封其樹,[蓋]〔鬯〕懼,〔進〕宅,廢為奉[城]〔誠〕園也 。

任迪簡為天德軍判官,飲酒,吏悞以醋供,迪簡以李景略令酷,發之必死,乃強飲之,吐血而歸。軍中人聞皆泣感。後景略卒,軍請為主。自衛佐拜中憲,為軍使,後鎮亦定。

周鄭客唐衢,有文學,老而無成。善哭,每一聲音調哀切,聞者泣下。常遊太原,遇享軍,酒酣乃哭,滿座不樂。主人為之罷宴矣。

越僧靈徹,得蓮花漏于廬山,傳江西廉使〔韋〕丹 。[以惠遠]〔初,惠遠以〕 山中不知刻漏,乃得銅葉制器,狀如蓮花,置盆水之上,底孔漏水,半之則沉。每晝夜十二沉,〔為行道〕之節 ,雖冬夏雲陰月黑無所差矣。